早报特约评论员 顾骏

　　今天是学雷锋日，距离1963年3月5日，毛泽东同志在《人民日报》上发表“向雷锋同志学习”的题词，已经整整五十周年。放在中国特定的历史背景下，这半个世纪堪称沧桑巨变，但雷锋精神始终唱响在国人心头，最重要的原因就在于，雷锋精神本质上是一种任何普通人都可学可行的价值追求和行为方式。

　　相比五十年中其他可歌可泣的英雄，雷锋没有机会在危难时刻表现挺身而出的慷慨壮烈，他感动国人的所有事迹都只是生活中随时可能发生，但同在现场的旁人却未必会出手的小事情。正是“润物细无声”般的助人为乐，赋予了雷锋精神超强的生命力：曾几何时，许多宏大主题璀璨耀眼，成功地留在了史籍上，吸引着无数后来人瞻仰凭吊，不过，它们虽然成为了历史，却未能时时再现于人们每天的生活中，未能成为“活着的历史”。

　　雷锋和雷锋精神不仅是历史，更是文化，是实实在在地存在于中国人日常行为之中，继续书写着历史的文化。

　　五十年里，作为文化的雷锋精神始终跟随着中国人生活变化的步伐，焕发出时代的气息。

　　在物资匮乏时期，雷锋精神体现为生活的艰苦朴素，把一分钱掰成两半用，省下资金投入国家建设；在物质条件大为改善的今天，雷锋精神仍然体现为生活的艰苦朴素，但更多地同爱护环境、减少资源消耗相关联。在人与人几无差别的时期，雷锋精神体现为助人为乐，无差别地服务于一切生活有困难的人；在“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的今天，雷锋精神仍然体现为助人为乐，但将更多的关注给予了特定的困难群体。在公而忘私时期，雷锋精神体现为爱岗敬业，乐于“做一颗永不生锈的螺丝钉”，“拧到哪里就在哪里闪闪发光”；在公私各有边界的今天，雷锋精神仍然可以体现为爱岗敬业，但个人可以在自己选择的职业范围内，开拓创新，为站上世界科技和产业发展前沿而努力。

　　一句话，在强调宏大叙事的年代，雷锋精神始终展现在日常生活里，在凸显个体价值的时代，雷锋精神仍然展现在日常生活里。而让雷锋精神跨越时代变迁，持之以恒地保持对世人高度感召力的是，雷锋精神有一种内在的尊重个人自主选择的特性：虽然出现在计划经济和政治号召的年代，但雷锋事迹浓缩了日常生活的要求，他最为人称道的“助人为乐”具有明显的自发性和随机性，既非周全的安排，亦非刻意的营造。这意味着，在全社会学雷锋的热潮中，个人始终掌握着将学雷锋的意愿落实到何种行动中的自主权，可以根据自己的理解，将雷锋精神融入自己的日常生活。

　　所以，我们才能在无论是带有传统色彩的组织活动中，还是更具时尚感的自发参与中，发现千姿百态的学雷锋方式：在宣传和指导垃圾分类的现场；在“多背一公斤”的山路上；在献血的行列中；在“免费午餐”的认捐短信里；在帮扶犯错青少年的活动里；在车水马龙的街头；在失能老人的床头，兴趣不同但志趣相投的志愿者扬起了共同的学雷锋旗帜。

　　五十年前的普通一兵，演化成五十年后无数的普通公民。他们按照自己对社会责任的理解，以自己可以支配的资源、精力和时间，行使普通公民对公共事务的责任，不需要动员，不需要催促，不一定有组织，不一定有激励，却将雷锋精神演绎得多姿多彩、活力澎湃。在市场经济大潮席卷华夏大地的背景下，超越索取的奉献，超越小我的利他，超越物欲的升华，仍在一个个普通公民的日常生活中此起彼伏地呈现。这既是雷锋的精神生命力，也是中国人的道德生命力，更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生命力的展现。

　　(作者系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